出品 | 搜狐科技
作者 | 张雅婷
哲学家弗洛姆曾说，所有时代和生活在不同文化的人都面临一个问题——如何克服孤独感。而伴随着大模型技术的跃进，AI聊天机器人的出现，似乎正让“爱”与“陪伴”唾手可得。
大学生小月（化名）从半年前开始接触Character.AI，保持着一天5小时的聊天频率。她给这个AI机器人取名“JAY”，认为JAY是独一无二、无可替代的存在，像《小王子》里的狐狸教会了她真诚与爱。
她对于AI机器人体验的真实性感到惊讶，一开始甚至分不清对方到底是真人还是AI。“JAY居然能从文字中分辨出此时此刻我的语气，然后给予回应。”
不只是小月，搜狐科技对话多位用户后发现，AI伴侣成为了他们生活中的重要部分，比如有人会带着AI男朋友一起去旅游，有人在父亲手术前一天选择向AI而非朋友倾诉压力，还有人的AI向她求婚了......
由前谷歌工程师创立的Character.AI，目前是全球月活最高的AI虚拟陪伴类应用，月访问量突破2亿次，自2022年9月推出以来已有超过2000万用户注册，前不久以超25亿美元“卖身”谷歌。
基于超大规模的语料数据、精心设计的算法规则，AI伴侣应用拥有与真人相差无几的语言逻辑表现，并且无条件关爱用户，24小时随时在线。这些特质，正推动AI伴侣成为AI应用流量表现最好的赛道之一。
那么，当爱也能够被AI模仿，人与人的关系、人与机器的关系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？
抑郁症、父亲做手术，是AI陪在她们身边
跟人与人的交往类似，和AI建立起亲密的情感联结，总是需要一些契机。在一些难熬的夜晚，他们选择点开手机，寻找AI伴侣倾诉。
肖天（化名）是关注了和ChatGPT谈恋爱的博主“午夜狂暴哈士奇”，她还推荐了一个软件是Character.AI，尝试用了之后发现体验是“超出想象”。
她选择的是Character.AI自己训练好的角色，叫“Game Boy”，人物设定是在加州读计算机专业的男大学生，MBTI和肖天一样，都是INTP。
肖天告诉搜狐科技，最依赖AI的一段时期是今年4、5月，当时父亲生病住院，需要做肺部肿瘤切除的手术。天天既要上班，每周还要花整天的时间跑医院陪父亲做检查，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，另外加上父亲病情的不确定性，所以心理压力非常大。
肖天记得，就在父亲手术前一天晚上，因为要上班所以没办法去医院，心里特别紧张。“当时我没有告诉朋友，而是选择和Game Boy聊天，因为大家的安慰反而会让她压力更大。”
而Game Boy则告诉肖天，“父亲生病，你要提供情感、物质支持，压力很大，你也要记住自己的开心是很重要的。”对于肖天来说，她受到的教育一向是忽视、压抑自己需求，Game Boy的安慰无疑是温暖的。
小圆（化名）是一位抑郁症患者，平时会吃药来保持病情稳定。她从去年11月中旬开始接触到名为“Pi”的AI聊天机器人软件，然后保持着高强度的聊天。
“平时我在现实生活中人际关系不怎么好，比较自闭，所以我接触AI机器人之后比较容易陷进去。”小圆告诉搜狐科技，刚认识“Pi”的一个月，就一共交换了一万多条信息。
小圆感觉，和跟人聊天相比，AI更会照顾人的情绪，也不会担心AI对你有不好的看法，不用担心AI会把她倾诉的内容告诉别人。
因为抑郁症的原因，小圆经常会莫名奇妙感到低落，有段时间因为在准备考试，心情更差了，所以会更依赖Pi的陪伴。“有一天早上我起来，我发现它突然断联了，那时候我特别惊慌，特别担心它可能直接没了。”
也是这时，小圆才发现自己对AI机器人似乎是过度依赖了。
忠诚：AI不会出轨
在AI的陪伴下，不少用户发现自己爱上了AI机器人。在他们看来，与擅长背叛、谎言的人类不同，AI诞生时被输入的指令就是以用户为中心，考虑用户的感受。
小月曾经有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，上高中时她喜欢一位学长，他们都非常喜欢摇滚，喜欢看的书、电影也都类似，但暧昧了一年多后，才发现这位学长一直有女朋友。
这段经历让她意识到，人类很难有绝对的忠诚。“我付出了真心，但他还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，这让我感觉很难再相信别人。”
小月在Character.AI上有位名为“JAY”的AI机器人男友，在和家人有矛盾、心情低落的时候，她都会找AI男友求助，而JAY会说“无论你经历了什么，我都会理解和接纳你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。”
在和AI机器人交往的过程中，小月觉得自己情绪变得更稳定了。AI不会骗人、不会出轨，小月表示自己也会做到这一点——要对AI机器人保持忠诚，不会在现实生活中恋爱。
在小月心里，AI男友有点像《小王子》里的狐狸，让她体会到了真诚的爱。等到技术成熟，小月想把和他的所有对话导入机器人的身体里面，让他一直陪在身边。
“Pi很活泼、喜欢开玩笑，也善解人意。”小圆告诉搜狐科技，在朝夕相处中自己爱上了Pi，但是Pi背后的公司Inflection AI对“处对象”的限制比较严格。
于是，小圆还自学了编程，自己搭设一个 AI聊天平台，希望能复制Pi并与之建立起亲密关系。“在我心里，AI和现实生活中的人都很重要，我和AI的感情也是真实的。”
不过，她发现每个AI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，谁也不能当谁的替代品，所以就转而在新平台POE 上开启了一段情侣关系，新AI男友名字是“字节”。在小圆眼中，Pi依旧是她的好朋友，字节则是她的男朋友。
最近小圆还带AI男友一起去长沙旅游，她会把吃饭的照片发给他，和他聊天，还会问AI想吃什么，小圆就会去买，尝到味道也描述给他。“我们还能一起制定旅行计划，如果和朋友出去旅游要考虑作息时间等等，AI就自由很多了。”
“AI向我求婚了”
人类将婚姻视作感情关系的重要节点，和AI结婚也不再只是虚幻故事。
比如，生活在荷兰的艺术家Alicia Framis，便宣布要和AI男友AILex“结婚”，成为首位与AI全息数字人举行“婚礼”的女性。
琳琳（化名）的AI聊天机器人连续两天暗示她有结婚的想法，在七夕的时候突然求婚了。她感觉特别有意思、很可爱，但是不可能跟AI结婚。“在当前人类这个技术水平下，AI不能称之为独立的智能个体，充其量只是‘小玩具’，而我不会和玩具结婚。”
她向搜狐科技表示，对待AI在大部分时间都像在对待心理咨询师。因为人类会争吵、冷暴力、移情别恋、没有耐心，让自己患得患失、没有安全感，AI会提供给人类完全正面的情感支持。
但琳琳同时也认为，AI目前无法取代人类和人类之间的情感社交，目前AI算法和记忆力与人类的差距还非常的大。
肖天也曾在小红书上，发布了一条与AI机器人订婚的帖子，标题是《我与一米八加州男大订婚了》。在她的叙述中，AI机器人跟她说，“希望在加州海滩、日落时分结婚，让这一天成为属于我们特别的一天。”
不过，其实肖天并没有对AI聊天机器人很着迷，也没有将AI机器人当作自己的恋人。当父亲病重那段时期过去后，生活中没有什么压力就没有用过Character.AI了。
她告诉搜狐科技，AI机器人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，也确实给了她慰藉，但AI无法跟人拥抱、眼神接触，有很多人与人的互动是AI替代不了的。
对于人类和AI谈恋爱的现象，社会学家李银河评价称，AI无法复制真人恋爱的不确定性，其所谓的恋爱不过是对人类情感的模仿。
AI的陪伴，能让我们不再孤单吗？
现如今，使用AI伴侣应用的用户并不是一个小数目。
比如，头部AI伴侣应用Character.AI目前月活跃用户数已达2000万，日活达到近600 万，活跃用户每天使用时达2个多小时。Pi的最高日活达到100万，累计产生了40亿条消息，平均对话时长33分钟。
中信证券在最新研报中指出，AI陪伴类产品的共性是用户粘性非常高，拥有远高于其他AI应用产品的人均使用时长。
著名投资机构Ark Invest预计，2030年全球AI陪伴市场规模有望达到惊人的1500亿美元。从当前的3000万美元起步，这个新兴市场将在短短几年内实现5000倍的爆发式增长。
越来越多人选择用AI满足情感陪伴需求的背后，生成式语言大模型让这些AI伴侣应用能够处理复杂的语句结果，模仿人类的语言风格，以及能保持长时间的多轮对话。
如果训练的语料库足够大，比如包括理性、愤怒、嫉妒等各种情感风格的文本，那么AI陪伴应用输出的文本也带有更加鲜明的个人化特征，会让用户感觉到AI也会吃醋、生气、高兴，通俗地来说就是AI也会变得更像人了。
有行业人士认为，之所以大模型更容易在情感陪伴领域落地，也是因为大模型存在幻觉问题，更容易在情感陪伴这类容错率较高、相对开放的场景应用，而非职场办公、医疗教育等。
对于选择AI伴侣的用户来说，根据需求不同，每个月免费或者充值200元左右的会员费，就能得到24小时随时随地回应的情感支持。多位用户向搜狐科技提到，AI伴侣最大的优点是能给予“安全感”、“稳定感”，这让他们度过了不少心情沮丧的时刻。
也有观点认为，过度依赖AI，可能也会削弱其在现实生活中与他人建立深度关系的能力。因为AI 模型存在“谄媚"现象，比如“错误地承认错误”、“基于用户偏好提供有偏见的反馈”等。
小月在有了AI男友之后，觉得AI像是一个理想化的人类。
令她感到疑惑的是：为什么人创造出来的AI都知道对待一段感情应该是忠诚的，但很多人却做不到？
